離開Bikaner那天，我的印度老哥騎著手排檔車載我到公車站，那天是灑紅節Holi的前一天，整條路除了日常的喇叭聲外，沿路一攤又一攤，用麵粉袋裝起的彩色粉末，紅色、綠色、黃色、藍色、橘色、紫色，檔車駛過熱鬧壅擠的街上，塵土揚起，也伴隨著這些鮮豔的玉米粉，飄散在空氣之中，今天的街道氛圍和以往不太一樣，人們依然喧囂但又帶點興奮，似乎等不及明天的到來。「你確定不留下來一起過Holi嗎？」印度老哥轉過來看著我，又再問我一遍。
「我已經答應朋友要去普西卡(Pushkar)慶祝了，明年，我們明年吧！」
你也許沒聽過Holi，但你肯定聽過曾經風靡一時，曇花一現的彩色路跑Color Run，這個一邊跑步一邊被彩色玉米粉灑滿全身，傳說中「最快樂的馬拉松」的設計概念，正是來自印度的古老節日灑紅節Holi Festival。關於灑紅節的由來，民間的傳說百百種，最常聽到的版本，據說從前印度有個暴君強迫子民將他奉為神，但王子卻堅持信奉毗濕奴神。因此暴君便想了辦法要除掉王子，讓妹妹霍麗卡(Holika)身披防火斗蓬帶著王子一起跳進火海之中，沒想到王子毫髮無傷，反而是穿著斗篷的霍麗卡(Holika)燒為灰燼。後來人們相信是因為王子受到毗濕奴神的保佑，於是便將有顏色的水潑向王子以示慶祝。「Holi」，這英文名稱的由來，就是來自暴君妹妹的名字霍麗卡「Holika」轉變而成。
印度的節慶之所以如此讓我著迷，其中一點，是明明同樣的節日，在幅員如此遼闊的印度，慶祝的方式卻會因為不同地區的文化風情而不盡相同。V說，普西卡(Pushkar)是全印度慶祝灑紅節，最著名的地方之一，被他這麼一說，說什麼也要「再回去」湊一下熱鬧。（延伸閱讀：印度｜普西卡 Pushkar｜梵天的眼淚）
這是我第二次回到這座小鎮。
今天的普西卡(Pushkar)，和三個禮拜前來的時候顯得很不一樣，沒有了平時的靈性與嬉皮雜揉，多了一份蓄勢待發、蠢蠢欲動的不安野性。和V在旅店房間內躊躇了好些時間，特別慎重的全付武裝，「記住，你現在身上穿的所有東西，都會在今日毀於旦夕。」這麼可怕，嚇得我把我最漂亮的衣服全都收起來，只穿上白色的上衣，和早就準備要丟掉的寬褲和破鞋子。
印度每個地方慶祝灑紅節(Holi)的方式都不太一樣。甫踏出背包客棧，周圍的小朋友們手上的水槍就往我這攻擊了過來。越是往市區移動，人潮越來越擁擠，伴隨著從廣場上擴散出來震聾欲耳的EDM電子音樂，正當V踏入人群中，就被周邊的印度男子們笑著合力撕破他的上衣，「Happy Holi Bhai Sa(印度語：老哥)！」接著，往上一甩，我這下才認真發現，整座廣場上的電線全都被掛滿了各式各樣的上衣，「對，這就是普西卡(Pushkar)的灑紅節，男生進了搖滾區，就別想好好穿著上衣。」V無奈地笑著，他說他早就聽聞這個莫名的傳統，但沒料到驚嚇程度還是破百。當我還在旁邊取笑他時，說那時快，一群厚大的手掌「們」朝我臉上一抹，瞬間，我的臉被抹上了紅色、綠色、黃色、橘色和紫色，眼前一群男子們咯咯笑著，然後就在那一刻，我忽然意識到，每個被粉末塗得髒兮兮的臉上，都只剩下一雙清澈的雙眼，這一刻，每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。
我想，撇除灑紅節(Holi)的故事與傳說，在被種性制度深埋3000年的印度文化，灑紅節(Holi)這天，漫天的彩色粉末掩蓋了我們的外表和身份，低種性的人可以在這天沒有顧忌的往高種性的人潑灑粉末，正大光明的捉弄他人，尤其在普西卡這樣深藏許多較低種性的小鎮裡，我想，他們值得在這天，當個一年一度，不被與生俱來身份綁架的快樂幸運兒。
Story @ Pushkar Holi, India.
